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翎月祁君逸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皇上,贵妃娘娘对你彻底死心了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藤原豆腐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命好成这样,竟然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。姜翎月原本觉得自己重来一次就是上天的厚爱,是得天之幸。毕竟她前世的命已经很顺了,除了亲缘浅薄,和贪图帝王真心外,她没有其他遗憾,临死时是真的大彻大悟,放下了一切执念,她并没有不甘。可现在她想明白了,连富有四海,事事顺心如意的天下至尊都能重来一次,她这又算得了什么。胡七八糟的想了许久,姜翎月才撑着腰坐了起来。她轻轻‘嘶’了声,一面暗叹自己怎么这么不禁造,一面又觉得老皇帝不做人。她这会儿才刚刚入宫,侍寝都没侍过两回,怎么就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……外头候着的宫婢们听见里头的动静,叩响了门,得了允许后鱼贯而入。锦书锦玉走在最前头,一进门就笑吟吟道:“给娘娘道喜了。”姜翎月不解,抬眼望去。“陛下今早儿离开时,...
《皇上,贵妃娘娘对你彻底死心了小说》精彩片段
命好成这样,竟然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。
姜翎月原本觉得自己重来一次就是上天的厚爱,是得天之幸。
毕竟她前世的命已经很顺了,除了亲缘浅薄,和贪图帝王真心外,她没有其他遗憾,临死时是真的大彻大悟,放下了一切执念,她并没有不甘。
可现在她想明白了,连富有四海,事事顺心如意的天下至尊都能重来一次,她这又算得了什么。
胡七八糟的想了许久,姜翎月才撑着腰坐了起来。
她轻轻‘嘶’了声,一面暗叹自己怎么这么不禁造,一面又觉得老皇帝不做人。
她这会儿才刚刚入宫,侍寝都没侍过两回,怎么就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……
外头候着的宫婢们听见里头的动静,叩响了门,得了允许后鱼贯而入。
锦书锦玉走在最前头,一进门就笑吟吟道:“给娘娘道喜了。”
姜翎月不解,抬眼望去。
“陛下今早儿离开时,下了口谕,册封您为婕妤娘娘,就在方才,圣旨已下,金册金宝也已经送来,陛下还特意嘱咐,不用让您起来接旨。”
对于自家主子得到的盛宠,锦书当真是欢快极了,说的眉飞色舞,言罢,领着一众宫婢跪倒在地,恭敬叩首道:“给婕妤娘娘请安。”
婕妤。
姜翎月听的怔了下,意外极了。
跟前朝一样,后宫同样三品是个坎,只有三品以上的位份才是一宫之主,先前她以五品婉仪的身份独居宁安宫,其实是不合规矩的,现在倒是补全了。
只是……她晋升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。
前世她被封为婕妤是在入宫两年后,还是被惠妃罚跪导致小产后,出于安抚给她晋了品阶。
昨夜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,那人不是还为难的说她才初入宫廷,暂时不好封高位吗?
……莫非三品婕妤在他眼里竟然不算高位?
除了这个,姜翎月想不到第二种解释。
这样的荣宠太过,几乎是一飞冲天,而得了消息的瞬间,姜翎月甚至想不起来高兴。
八品宝林连跳几阶升为五品,虽然也叫人侧目,但区区五品在后宫实在不算什么。
婕妤就不同了,这是正经的一宫主位。
若昨日的她是正三品的婕妤,那么在韶光宫,她就用不着站在烈日下久等,更不需要对着惠妃下跪行礼。
祁君逸的后宫,三品以上的妃嫔一共也就五人,除了三妃外,仅有孙贵嫔和陈淑仪两个。
都是东宫时就伺候的老人。
她才入宫多久?
仅仅因为昨日自己给惠妃行了跪礼,所以那人便给她提了位份?
前世的她这会儿还是个才人呢,入宫两年,才因为小产之故被封为婕妤,可就算是这样,都已经是后宫独一份的恩宠,惹来无数构陷。
往事历历在目,一时之间,姜翎月都不知道祁君逸出于愧疚的弥补,对自己究竟是福是祸了。
其他的陷害她都能躲过,只有体内的毒,一直到她死,都没有查出幕后黑手是谁。
也或许是,帝王不想告诉她。
因为对她下手的那个人,是被他偏袒的。
对此,姜翎月早有自知。
应该说,在姜翎馨入宫后,她就从帝王无数次的破例偏爱中逐渐清醒了。
她在帝王心里根本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重要,更算不上特殊。
其实姜翎馨入宫为妃这件事,就像是特意瞒着她一样,姜翎月是所有后妃中最后一个知道的。
“把脸抬起来,”一道轻柔慵懒的声音自上首传来,“叫本宫瞧瞧,咱们陛下连着宠了几日的妹妹生的什么模样。”
这一届的大选,是新皇登基后的头一回。
后宫空虚,就连中宫之位都还空悬,年轻的帝王不但手握实权还俊美无俦,甚至现在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,这样的条件下,不知多少身份尊贵的贵女们来参选。
可祁君逸却连面都没露,只对着画像留了几位重臣之女,而姜翎月虽出身将军府,但她父兄手中的兵权不多,其实并没有入祁君逸的眼。
三妃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几个被祁君逸钦点入宫的贵女身上,自然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其他人。
姜翎月突然之间冒出头来,其实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的。
秀女侍寝后才有资格来韶光宫请安,淑而妃一连几日没有露面,是以,她确实没见过姜翎月。
其实若不是听说皇帝一连三天翻同一个人的牌子,昨夜更是彻夜留宿于储秀宫,淑妃今日都不一定会坐这儿。
她自诩美貌,昔年在东宫时,就最为得宠,如今又年华正盛,当然不会将这些新人看在眼里。
姜翎月了解这位老对手,但此刻不得不依言将头抬起。
淑妃垂眸端详了她许久,懒散的坐姿不自觉端正了些,似笑非笑道:“果真是个妙人儿,明艳娇妩,不怪陛下偏宠了些,就连本宫见了都忍不住欢喜。”
“娘娘谬赞,”姜翎月道:“臣妾闺中时就听闻您的大名,都说娘娘您风华绝代,容色倾城,六宫无人能及娘娘您的十之一二,臣妾蒲柳之姿更是自叹不如。”
“瞧,”淑妃看了一眼左右,掩唇笑道:“就连这张嘴都跟抹了蜜儿似得,怎么不叫人喜欢。”
这话含枪带棒,无人听不出来,主位的惠妃摆摆手,嗔道:“姜宝林初入宫,正是拘谨的时候,妹妹你就不要拿她打趣了。”
说罢,她含笑望了过来,“既入了宫,大家都是姐妹,你这几日服侍陛下有功,底下奴仆若是伺候的不尽心,都可以同本宫说。”
姜翎月福身道谢。
被刁难时不疾不徐,被宽待时依旧面不改色,这样荣宠不惊的姿态根本不像是娇养于闺阁,初入宫逢宠的新人。
众人心中皆是一凛,暗道若是不出意外,他日这位姜宝林在后宫必有一席之地。
这时,一直没有说话的贤妃温婉一笑,抬手指了指角落的空位,道:“姜宝林入座吧。”
贤妃出身永乐侯府,论辈分是姜翎月的表姐,不过自外祖母去世后,姜翎月再未登临过永乐侯府,她们说是表姐妹,实则并无情分。
韶光宫的席位,当然是按位分高低排的。
而宝林仅仅是从八品,只能排在末席。
姜翎月落了坐,有宫婢奉上热茶,她只需要轻嗅,就知道这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。
茶香清淡,回味悠长。
才端起茶盏品了口,就听见端坐上首的惠妃笑道:“说起来今日有桩喜事,要告知与诸位妹妹听。”
“哦?”淑妃微愣,“有何喜事?”
宫里能称得上喜事的……
惠妃含笑道;“是赵美人有喜了,几日前就有所怀疑,不过当时脉象不明,今儿一早沈太医诊断出来,就连陛下都还不知道呢。”
皇帝今年二十有三,膝下子嗣空虚,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。
无论是公主或是皇子,都是天大的喜事。
此言一出,众人哪里还顾得上才得宠几日的姜翎月,目光都落到了赵美人身上。
“赵妹妹真是好福气,入宫才不到两月吧?”孙贵嫔率先开口,笑着看向面色难看的刘淑仪,明知故问道:“不知姐姐可知此事?”
刘淑仪是宝华宫主位,而赵美人住在宝华宫偏殿,算是她宫里的人。
自己宫里的人有孕,却要在惠妃口中得知……
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,都是丢了脸面。
被点名的赵美人急忙起身福礼,“都是淑仪娘娘照看得当,臣妾才有今日。”
“这个功劳本宫可不敢擅居,”刘淑仪暼她一眼,慵懒的语调里带着些许冷意,“从前本宫就未曾照看你,如今妹妹身娇肉贵,更是不敢照看了。”
说罢,她视线转向惠妃,似笑非笑道:“这是陛下第一个孩子,姐姐摄六宫事,还得有劳姐姐您费心照看。”
一面防备着她,连孕事都小心瞒着,而今还要她捏着鼻子出力照看,一个不小心孩子若是没保住……
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,谁乐意做。
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,心思各异。
姜翎月手捧着茶盏,总算确定了自己重生回到哪个时间段。
这届大选入宫的新人里,她不是第一个承宠的,也不是最后一个。
在她之前,有赵美人,许良人,陈常在,在她之后还有胡采女,虞宝林……
可……
姜翎月蹙眉,是她缠绵病榻太久,记忆出错了吗?
她怎么依稀记得,赵美人传出有孕消息时,自己还未曾侍寝。
正想着事儿,殿外突然传来通报之声。
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众人神情皆是一惊。
皇帝勤政,临幸嫔妃都鲜少踏足后宫,多是招人去承明殿宠幸,更别提在诸妃请安的这个时间点来韶光宫了。
这是登基三年来,从未有过的事。
惊诧过后,除了几个一宫主位外,其余嫔妾呼啦啦跪了一地。
祁君逸缓步入内,在上位坐下,垂眸目光环视一圈,道了声:“免礼。”
姜翎月随着众人一同起身,敏锐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。
“你这儿倒是热闹,”祁君逸侧目去看一旁立着的惠妃,道:“都在说些什么?”
“是有桩天大的喜事,陛下才下早朝,想必还没得到消息吧,”惠妃含笑道:“就在今儿早,赵妹妹被沈太医诊出了喜脉。”
不自觉转动扳指的手一顿,祁君逸目光落到满面娇羞的赵美人身上,剑眉微微蹙起,久久没有移开视线。
可看神情,又不像是欢喜之色。
“陛下…”淑妃按捺不住唤了他一声。
祁君逸回眸暼她一眼,道:“何事?”
他言语间并无什么情绪,却无端叫人不敢放肆。
祁君逸瞧出她对这个话题有些抵触,以为还是两人相识不久的缘故,便没有继续追问。
他也想起了前世种种,眸底闪过几分晦暗难明。
他们之间发生的很多事,都不是一句对错能分辨清楚的。
好在,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,他有机会重新来过。
这日清晨,祁君逸还是在宁安宫用过早膳才离开。
姜翎月一路送到宫门口,深深屈膝,“恭送陛下。”
祁君逸垂眸看她一眼,低低嗯了声,道:“回去歇着吧。”
说罢,他大步流星下了宫殿台阶。
刘榕等一众宫人在外候着,见他出来躬身小跑着跟在他后头,在姜翎月的恭送下走出宫殿。
直到御驾走远,她才被锦书扶着缓缓站直身体。
她从不知道,带着秘密同跟这人相处心神竟然会如此紧绷。
偏偏还不能叫他看出来。
另一边,祁君逸上了御辇后,对着一旁的刘榕吩咐道:“传陈太医。”
刘榕躬身应诺。
心中却有些一惊,陈太医这才刚刚走,为的什么事,竟然又要将人唤来吗?
可天子的语气淡然,丝毫听不出端倪。
半个时辰后,广安殿。
去而复返的陈太医被细细问了一遍后,面色愁苦。
“老臣学艺不精,从未见过婉仪娘娘这样的脉象,像是中毒,可说是中毒又不完全像……许是老臣弄错了……”
“朕知道了,”祁君逸轻轻抬手,道,“你退下罢。”
陈太医如蒙大赦,退了出去,只剩一旁伺候茶水的刘榕独自在殿内,满心震惊。
婉仪娘娘才入宫多久,这就被人暗算了吗?
偌大的书房内,陷入了极度的死寂,御座上的天子不知在想什么,面沉如水,一声不吭。
刘榕努力龟缩着自己的存在感,心里将姜翎月的重要性又拔高了一大截。
能叫他们家陛下放着政务不处理,久久失神的人……在这后宫,必定不可能仅仅只是昙花一现。
片刻后,祁君逸道:“宣谢默觐见。”
谢默是御龙卫首领,是皇帝的眼睛,也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。
但凡是皇帝主动用上御龙卫的事,都不会是小事。
刘榕脊背发寒,领命告退。
广安殿发生的一切,无人知晓。
但宁安宫一早请太医的事,却是传遍后宫。
新入宫的妃嫔得了几日宠,飘的找不着地作妖的事儿不罕见,但皇帝愿意顺着对方的心意纵容下去,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。
尤其是他们这位陛下还是看似温和宽厚,实则冷心冷肺的性子,就更是稀奇。
…………
韶光宫。
昨日皇帝发话取消了请安的事儿,今日偌大的宫殿就显的有些空空荡荡。
只有赵美人等几个攀附惠妃的低位妃嫔依旧勤勤恳恳的来点卯。
太医院看诊的案脉摆在桌上,连带着帝王开口令宁安宫单独设立小厨房的吩咐也尽数传到。
殿内气氛此刻有些诡异的沉默。
赵美人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,面上带着几分复杂,率先开口,“陛下这般眷顾,真是叫人艳羡。”
他们这个陛下啊,就像开在悬崖上的雪莲,神秘尊贵、生性淡漠、不近人情。
竟然也会有为了一个女人屡屡破例的时候。
惠妃何尝不震动,比起初入宫的赵美人,她在东宫时就陪在祁君逸身边更早,对他更为了解,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侧目。
她端着茶盏手都隐隐在发颤。
夫君冷淡些不要紧,对大家都一样就行。
可……
下首坐着的几位妃嫔面上神情也都不好看。
惠妃抿了口茶,压下心头的烦乱,目光落到赵美人肚子上,心神一定,道:“你肚子里的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,艳羡旁人做什么。”
赵美人抚摸小腹的手微微一顿,微微颔首露出柔顺之色,“娘娘说的是。”
“要说遭人艳羡,宸婉仪定然比不过你,”惠妃淡淡道:“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,这宫里啊,宠爱只是一时的,等过个几年再看,她的宠爱已无,而你有孩子才算有了依靠。”
赵美人低低应是,“臣妾省得的。”
另外一边的吴才人笑道:“是了,跟她计较什么,她再得宠,你也是不一样的,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,陛下二十有三膝下无一子半女,便是前朝大臣们都翘首以盼。”
“本宫会尽全力护着你,叫你们母子平安,”惠妃适时道:“只是你也莫要多思忧虑,影响腹中皇嗣。”
“娘娘大恩,臣妾谨记于心,”赵美人眼眸泛泪,感动不已,又有些迟疑道:“只是宸婉仪如此受宠,恐怕想要遇喜也不是难事。”
惠妃眼里的柔意淡了些,“孩子的事,靠的是自身的福气,可不是伺候的多了就能有的。”
若按次数算,那哪儿能轮得到她赵美人呢,宫里还有许多伺候陛下好几年的老人呢。
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?
三年孝期,后宫如同一潭死水,皇帝的垂青就像天边的云,远远看一眼都是奢望。
孝期过后,皇帝倒是开始临幸后妃了,只是一大批新人也入宫了。
本就没多少的恩宠,这样一分,往后想要个孩子,只会愈发艰难。
身怀唯一的龙嗣还这样忧虑,那叫她们这些人可怎么办?
底下几位妃嫔也是面面相觑,有些性子直的,都直接将不满摆在了脸上。
惠妃慢条斯理的拨弄手上的念珠,徐徐道:“都稍安勿躁,陛下便是再宠爱宸婉仪,也就是多去她那儿几次罢了,要本宫说,你们也得跟人家学学,都是服侍陛下多年的老人了,怎么就还不如一个新人得陛下欢喜,”
“有些人就是天生狐媚,咱们怎么好比,”郑充容冷哼了声,酸溜溜道:“陛下往常一个月都鲜少来后宫两次,这些旧例倒是全为她破了,一个人占了陛下四日,连来了月事都要闹一场,唯恐咱们不知道呢。”
不过既然来了月事,总不好继续霸占陛下了吧。
几人心中都升起了几分期盼。
宫里未封口的消息总是传的特别快。
宁安宫一大早请太医,又设了小厨房的事,一传十,十传百,很快传遍六宫。
她咽了咽口水,下定决心除了自己也是重生的这一桩秘密外,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再有什么撒谎卖弄。
那些浅薄的尔虞我诈,勾心斗角,怎么会瞒得过一位高居上位,玩弄权术数十载的帝王。
这边已经开始提心吊胆到了胆颤的程度,而祁君逸环着怀里的姑娘,还在想着她的那句‘姐姐们伺候您多年,不求越过她们’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两人心思迥异,同床异梦,可相拥而眠的身体却如此契合。
姜翎月的身量在姑娘家里面并不算矮,可这人身形高大,肩也宽阔,能一整个将她裹进怀里,他们紧紧相贴,毫无突兀。
一眼看过去,就像是世间最恩爱般配的一对爱侣。
祁君逸拢了拢怀里的人,闭上眼睛沉沉睡去。
姜翎月也累极了,乖顺的窝在他的臂弯,放空所有思绪。
…………
翌日。
姜翎月睡醒时,外间天色已然大亮,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自窗口洒落进来。
明亮、刺目。
看日头,怕是已经到了日中时分, 早过了早膳时辰。
身侧余温凉透,人都不知道离开了多久。
姜翎月只觉得四肢百骸就像被碾过一番,酸软无力,昨夜还能逞强坚持下床用膳,一觉过后,身体反倒愈发不堪了些。
祁君逸真想抬举一个人,那必然是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极致,知道自己昨夜闹的有些过了,一定是吩咐了人不许喊醒她。
这么想着,她也不急着起床了,懒懒的合着眼,手指轻揉眉心。
她轻叹口气,暗道皇帝也不容易,她作为妃嫔侍寝过后,好歹睡了个饱觉,而皇帝陛下夜间为了子嗣得在妃嫔身上辛苦操劳,天蒙蒙亮又要去处理那些繁杂的政务。
朝堂上的局势瞬息万变,错综复杂的党派之争。
姜翎月前世没入宫前就听说过新帝四两拨千斤的执政手段。
祁君逸倒是并未特意打压世家,只是不曾重用过世家子。
从太子时期身边所留用的人,便都是寒门子弟。
随着他的顺利登基,先帝朝的老臣们一个个退居二线,而接任他们位置的,就是祁君逸在东宫时期的班底。
都是能臣,还是忠心耿耿,只忠于皇帝的能臣。
监国两年,登基三年,五年时间,足够祁君逸收拢手中的帝王权柄。
前世她死时,是景泰九年的元宵节,彼时他早已经是君威深重,权柄在握的帝王。
而今他重生回来,那些繁杂的政务,不过是重新处理一遍罢了,又能有多难。
这么想着,姜翎月开始觉得这人真是老天的宠儿。
身为先帝嫡长子,理所当然的被封为太子,自幼便展露不凡天资、敏而好学,性情沉稳,喜怒不显,先帝对这个继承人满意的不得了,好几次在重臣面前大赞其有太祖之风。
这对父子感情之深,就算后来监国两年,帝王权柄的交替过程中,也从没有生出过嫌隙。
祁君逸的太子之位稳到其余皇子连夺嫡的心思都不曾有过,顺风顺水的继承皇位。
登基后,他知人善用,御下宽厚,是朝野上下盛赞的明主,手底下能臣辈出,他减免赋税,在各地建立蒙学,选拔天下人才,让权柄不再被世家所垄断。
她死前,天下四海升平,政通人和,万民臣服。
论出身祁君逸是嫡长、论得位,更是正的不能再正、论功绩论民心,翻遍史书都难逢敌手,这样的帝王,是注定会在史书上被后面的文臣们大赞特赞的,
景泰九年,正月十五,元宵佳节。
开年以来一共十五日,京城便下了十四日的雨,直到今天才消停下来。
可雨虽停了,天空却依旧是乌云盖日,寒风萧瑟,好似蒙了一层灰。
暗淡、阴沉。
长月殿内,为庆佳节而装点的各色彩带还未拆下,气氛却一片肃穆,隐约有风雨欲来之势。
几名宫装美人满脸惶恐,噤若寒蝉,不见半点节庆喜色。
其中一名美妇身边还站着个四五岁的孩子,此刻面色惨白,像是吓的不轻。
连同宫女内监在内,阖宫上下无人有一丝放松。
这一切的缘由在于,长月殿的主子,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就要不行了。
厚厚的垂帘被人从内屋掀起,锦玉满脸急色走了出来,“太医还没来吗?”
外头守着的宫女惶恐摇头。
“陛下呢?”锦玉拉过宫女的手,焦声道:“可有去请陛下?”
“去了,德海公公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。”
今日元宵宫宴,陛下这会儿还在太极殿宴请群臣,太极殿离的虽不算远,但一来一回……
突然,里头传来惊呼声,锦玉面色一变,小跑着回身入内。
帷帐内,姜翎月掀开沉重的眼皮,清醒过来。
她面如金纸,透着一股濒死之人才有的惨白,那双好看灵动的眸子也已经有些涣散,正努力睁着看向榻边跪着的锦玉、锦书两人,干涸的嘴唇微张。
“别哭……早该有这一日的,”她艰难开口,“我死之后,你二人便出宫去,不要殉主,也不要为我守着这长月殿,叫我放心不下。”
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,到最后已经气若游丝。
锦书、锦玉死死捂住自己的唇,泪流满面。
“娘娘不会有事的,太医马上就到了,陛下……还有陛下,德海去请陛下了!”
姜翎月已经没有力气摇头,她唇动了动,继续道:“我无儿无女,亲缘浅薄,如今临死…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们两个……不要叫我死不瞑目,好吗…”
话尾,声音几不可闻,却还强撑着一口气看向她们。
两位婢女通红着眼,急急点头。
见她们应下,强撑着一口气的姜翎月放松下来。
她想侧头望一眼门口,想看看那人来了没有,但她已经没了力气。
……这样也好,不见便不见吧。
眼皮愈发沉重,在一片哭声中,姜翎月缓缓合上了眼,唇边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。
宫殿之外,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房门被人大力推开,寒气灌入,风吹动淡紫色床幔,宫婢们跪了一地。
下一瞬,熟悉的气息骤然靠近,可榻上的人已经再也睁不开眼睛。
……是你吗?
高高在上,睥睨天下的君主。
人死之后,意识或许是最后消散的感官。
至少姜翎月还能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。
她出身于将军府,早产而出,折腾亲娘两天两夜才诞生于世,自出生起就没了母亲。
父亲骂她生而克母,非有福之人,续娶填房,再添了个女儿后,就当没这个长女,从不过问一句。
两个嫡亲兄长早早入了军营,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日,无法多看顾她。
外祖家乃世袭罔替的永乐侯府,可妹妹因生她而死,几个舅舅待她这个外甥女便很是冷淡。
外祖母在时,有侯府那边护着,姜翎月日子还算好过,等外祖母去了,舅舅、舅母们冷眼看她受继母磋磨,不闻不问。
指腹为婚的表兄待她倒是温柔和煦,只是舅父舅母不认先前的口头婚约,早早为他另聘贵女。
元熙三十二年,她十四岁,继母动了她婚事的主意,欲将她许配给自己的娘家内侄,一位贪恋男色的世家子。
父亲得知此人品性后,觉得男人风流不是错,一时尝个鲜,以她的美貌,等成婚后自可笼络夫婿的心,不曾反对这桩婚事。
几个舅舅更不会为了她跟大将军府作对。
她的前半生亲缘浅薄,受尽家人冷眼磋磨,若不是先帝驾崩,恰逢国丧,她的婚事在十四岁那年就该定下。
等到景泰三年,过了孝期,新帝大选秀女,姜翎月不愿婚事被继母拿捏,主动提出入宫参选,见到了当今天子。
人生轨迹就此转向。
十七岁选秀入宫,初封宝林,后晋为才人、贵仪、婕妤、昭仪,止于如今的贵妃之位。
这一条路,她拢共才用了五年。
宠冠后宫。
一开始,她跟所有妃嫔一样敬他畏他,后来,那颗本就不算坚硬的少女心,在日复一日的相处,一夜夜的亲密中融化。
姜翎月生来不遭人喜爱,所得到的温情太少。
少到,万人之上的天子,偶尔投下的一瞥,随意流露的温和,和游刃有余的宠爱,都叫她越陷越深,爱意渐浓。
那时年少,总认为自己在他的后宫里是不同的,那些温柔蜜语,都是独属于她的宠爱。
忘了他是执掌天下,富有四海,一言可定生死的君王。
年轻帝王过了孝期,后宫日渐充盈,有采选进宫的,有属国和各地官员进献的,每场宫宴都有无数名门贵女想博他青眼。
而君王的宠爱注定是短暂的。
后宫百花齐放,雨露均沾,朝堂上,他收拢兵权,打压武将,姜家被一贬再贬。
父亲求到她面前时,姜翎月避而不见,置若罔闻。
在姜家,她得到的只有冷眼和慢待,除了二兄给过她几分温情外,所有人都让她厌恶不已。
可后来,她的二妹频繁出入宫廷,被他看中,成为后宫中又一位姜妃。
姐妹共侍一夫。
昔年父亲说的对,男人风流不是错,天子充盈后宫更不是错。
她不怪他打压她的母族,也不怪他纳了她的二妹,但年少时的那些炙热爱意也确实在渐渐变冷。
尤其是在得知她这些年所用香料,有避孕之效的瞬间,连恨意都生了出来。
她这短暂一生所得大部分温情皆来自于他。
他能在她病重时,广招天下神医入宫为她治病,日日陪在她身边,因她的病情担忧的夜不能寐。
又能在她病情渐渐好转时,将她的妹妹纳入后宫,给予极致荣宠。
她曾视他如君父,恭敬、顺从、畏惧。
她曾待他如夫婿,交出一片赤忱真心。
而今,她即将彻底消散在这世间,心如止水,爱恨成空。
姜翎月想,若有来世,她要活的清醒些,不会再去奢求这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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