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12倍！”王健用手指敲了敲桌子，“触目惊心啊！你们知不知道，12倍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下游将有数十万老百姓的健康，乃至生命安全会受到直接影响！要不是下游的滨海市及时发现了水质污染，向省厅提供了线索，不知道你们还要偷排多久！我知道你们那个化工厂是上市企业，是你们临海市GDP的支柱，是上半年你们临海市GDP增速排名全省靠前的重要保障，但这种血淋淋的GDP，是绝对要不得的！相关直接责任人，是要蹲班房的！相关责任领导，是要摘乌纱帽的！”
王健的话，说的非常重。
陈涛从侧后方看见，赵剑鸣脸颊上，甚至出了一层细汗……
赵剑鸣掏出手帕，擦了擦脸颊上的细汗，神色凝重道：“王厅长，您说的话，我都听进去了，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临海市管理上的疏忽，我们深感愧疚，一定会立即采取措施，彻底整改，确保类似事件不再发生。”
赵剑鸣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同时，我们也会积极配合省里的调查，对直接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，绝不姑息，对领导及相关部门的管理、监管责任，也会一查到底，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，上不封顶，包括我本人在内！”
陈涛在一旁听着赵剑鸣的表态，感到有些意外。
他原本以为赵剑鸣会试图辩解，或者推脱责任，没想到他能够如此坦诚地面对问题，并承诺进行整改。
可问题是，现在赵剑鸣根本就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，如此主动放低姿态，是不是早了点？
毫无疑问，这是将主动权全部交给了对方。
陈涛不知道的是，赵剑鸣目前正被省委组织部重点考察，准备提拔其他地级市的市官员，这个档口上，他需要表现出对上级的绝对服从，不能得罪任何省里的领导，上面说什么，他都得照单全收。
这叫政治规矩。
再者，听刚才王健的描述，这事儿不算很严重，并未实际造成人员伤亡或者经济财产损失，即便省里顶格处理，也处理不到赵剑鸣这个一把市长身上，顶多是分管工业，或者分管开发区的副市长背锅，牺牲下属，成全自己的仕途，这事儿，赵剑鸣干的脸不红、心不跳，还能博得一个“不徇私”的好名声。
王健看着赵剑鸣，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，但仍然严肃道：“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，不要只是口头上的承诺。我们省督察组会留在临海市，持续关注这件事的进展，确保整改措施得到有效落实。同时，我也会向省政府如实汇报，建议对本次排污严重超标事件进行严肃处理。剑鸣市长、林副市长、诸位临海市的干部，有什么意见吗？”
赵剑鸣点头，郑重道：“没有意见，我们完全支持省督察组对我们——”
“等下！”
一次时间不长的会议，现场行政级别最高的赵剑鸣的讲话，第二次被打断！
会场所有人的目光，瞬间集中到了赵剑鸣身后，确切地说，是林宁座位的正后方。
“啧！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！”林宁皱眉，回头小声斥责陈涛。
赵剑鸣脸上也有明显不悦，他不认识陈涛，以为是市生态环境局局长陈建华的手下，便转头对陈建华低声道：“以后像这么重要的会议，别什么人都往里带！”
陈涛擎着半举的右手，面对数十道目光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倒是对面的周勇，斜坐在沙发里，歪着身子，跟看傻笔一样看着陈涛，有些幸灾乐祸地帮陈涛“解围”：“刚才王厅问的是，你们临海市的诸位干部有什么意见，我们党历来讲民主，在场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嘛！这位小同志，你有什么想法，说说看。”
其实陈涛也是因为王健那么问，才举手的，而且，看赵剑鸣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，给陈涛着急够呛，陈涛觉得，作为“被告方”，不应该这么怂！
陈建华也不认识陈涛，但刚才赵剑鸣已经拿话点他了，陈建华只能扮演“白脸”的角色，厉声道：“还不出去！”
这其实是赵剑鸣想干的事情，碍于市长身份，赵剑鸣没法直接说，只能让陈建华来“代嘴”。
“等下，”林宁制止了陈建华，侧身靠近赵剑鸣耳畔，轻声道：“剑鸣市长，这小孩是我秘书，刚刚从开发区调查回来，手里有不少关于化工厂的资料，不妨让他讲一讲……”
后半句，林宁没法说，但赵剑鸣听出来了，林宁貌似有信心让这个秘书帮临海市扳回一局。
“好吧，周副市长说的对，民主集中嘛，”赵剑鸣笑道，“刚才我犯了‘一言堂’的错误，我向同志们检讨！”
在场众人，见市长在开玩笑，虽然这个笑话很冷，也只能附和着笑，强行地把现场气氛，活跃了那么一点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