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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奴杀精品小说

探花大人 著

现代都市连载

小说《魏奴杀》,现已完本,主角是小五许桓,由作者“探花大人”书写完成,文章简述:小五混迹魏国军营数载,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,直到沦为燕军俘虏,被带到燕国公子许桓面前。初时,许桓说她名字低贱,只叫她“魏俘”。她讨好道,“公子觉得不好听,便为小五赐个名字罢。”他轻笑一声,“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,不必有名字。”为了活命,她又建议,“公子带我回燕国罢,我很会侍奉人。”他的话刻薄低冷,“燕宫宫人婢子众多,不缺你一个。”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,许桓却将她困在燕宫,不许她走了。宫门嵯峨,殿高百丈。他宽衣上榻,欺身迫来,“小五,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。”...

主角:小五许桓   更新:2024-05-18 18:5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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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的现代都市小说《魏奴杀精品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探花大人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小说《魏奴杀》,现已完本,主角是小五许桓,由作者“探花大人”书写完成,文章简述:小五混迹魏国军营数载,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,直到沦为燕军俘虏,被带到燕国公子许桓面前。初时,许桓说她名字低贱,只叫她“魏俘”。她讨好道,“公子觉得不好听,便为小五赐个名字罢。”他轻笑一声,“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,不必有名字。”为了活命,她又建议,“公子带我回燕国罢,我很会侍奉人。”他的话刻薄低冷,“燕宫宫人婢子众多,不缺你一个。”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,许桓却将她困在燕宫,不许她走了。宫门嵯峨,殿高百丈。他宽衣上榻,欺身迫来,“小五,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。”...

《魏奴杀精品小说》精彩片段


甩开了燕军大部,小五不敢再往西南走。
既怕许桓的人追来,又怕姓孟的将军杀个回马枪,因而掉头走马沿着天璇星方向往南面疾去。
约莫又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路,正是人疲马乏的时候,料定离姓孟的将军已相距有百里以上,一颗心这才将将松快下来。
月色如水,照得天地一片清白,遥遥可见一座柴门小院亮着微黄的烛光。
再驱马往前走去,月色下看得出小院不大,只有三间房舍。
小五按辔徐行,到了近前便滚鞍下马,叩响了柴门。
院中的狗闻声狂吠起来,听得见几只母鸡咕咕哼叫了几声。
不多时便有一妇人披着皮袄提着油灯推开堂屋的门,朝柴门处问道,“谁啊?”
小五牵着马,隔着柴门答道,“路过此处,想在嬢嬢家借宿一晚。”
那妇人忙应了一声,喝了几声院中拴着的黄狗,“阿黄,闭嘴!”
黄狗听见女主人的呵斥,夹着尾巴退到一旁去了。
那妇人开柴门迎小五进了院子,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,笑道,“快进来罢,这鬼地方穷乡僻壤的,真是难得看见人。”
小五谢过了妇人,问道,“只有嬢嬢一人住在这里吗?”
妇人道,“夫君去打猎还没回来,上面还有个老君姑,就在堂屋里睡着呢!”
小五又道,“这附近怎么只有嬢嬢一家人?”
妇人道,“村子离这儿也有十几里呢,夫君是猎户,前些年从村子里搬出来了,在这住着也好,靠砍柴打猎倒也能养活一家子。”
说着话妇人又引她往一旁的小厢房走去,“夫君还不知能不能回,今晚你便安心睡在这里。”
小五心中感激,谢过了妇人。
到了屋外,妇人推门而入,借着油灯的光亮点了烛台,又问,“你饿不饿?”
小五早就又冷又饿,闻言赶紧应了,“饿。”
妇人好心道,“嬢嬢给你做碗热汤面,还有年前腌好的猪腿肉,你先把炉子生起来,虽是正月了,但这时候夜里不生炉子可是要冻出人命来的。”
妇人说完话便掩了门去举炊了。
小五欣然应了,生起炉子,将青龙剑随手搁至矮榻上,四下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间屋舍。
屋舍不大,一角还放着一双不算新的麻履,尺码不大。一旁的木架子上挂着一件半旧的男子衣袍,看着亦不算太大。
由此推断这妇人大概是有个儿子的,儿子此时亦不在家。
山里的夜十分安静,黄狗安静地窝在一旁,能听见妇人剁菜的声音,还听见有老媪颤颤巍巍的声音,“我儿回来了吗?”
妇人道,“君姑,夫君还没回来呢。”
老媪便轻斥,“馋妇,才吃了饭又自己偷食儿!”
妇人不再回她,没多久果然端来了热汤面,还切了一大块腌猪腿。
小五已数日不曾饮过热汤,谢过了妇人,将汤面喝的一滴汤都不剩下,那么大块的腌猪腿她也都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“你瞧瞧,吃得多香呀!”妇人瞧着她啧啧笑道,“我儿比你大几岁,我看见你呀就好似看见我儿似的!”
小五没再问妇人之子,言多必失,少问便少出错。
见她累了,妇人收拾了碗筷便出去了,还道,“快睡吧!”
小五吃饱喝足,又有卧榻火炉,迷迷糊糊就要睡去,忽听院中黄狗吠了两声,继而那黄狗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。
小五兀自惊醒。
听见妇人出了门,低声嗔道,“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?”
来人大抵便是妇人口中的夫君了,那猎户粗声粗气地回道,“竟打了两头野猪,左右吃不完,我便拿去镇上卖了,可卖了个好价钱!”
听见去了镇上,小五立时警醒起来,凝神去辨外面的动静。
妇人忙“嘘”了一声,提醒道,“小点儿声,有人借宿,眼下已经睡了。”
那猎户果然压低了声音,“什么人?”
妇人道,“不过十六七岁,我看和儿子差不多大小,又冻得不轻,赶紧叫他来了。”
猎户的声音愈发低了起来,“你仔细看看,借宿的可是文书上这个?”
小五心里咯噔一声,蓦地坐起身来,本能地抓紧了青龙宝剑。
那猎户拿的定是缉拿她的海捕文书。
隐约听见夫人惊讶的声音,“正是此人......”
猎户便低声斥责起来,“你干的什么好事?随随便便就叫人留宿,这可是大案要犯!”
妇人急得快要哭了起来,“夫君,那怎么办呀!”
猎户便道,“还能怎么办,割了首级送去易水领赏,后半辈子你我可就发达了!”
妇人拦住了他,“你砍过人,已经惹了一身的官司,可不要再生事了呀!”
猎户便斥,“愚妇之见!”
小五听了个清清楚楚。
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,原本只是借宿一晚,天明了便动身赶路,如今却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。
那嬢嬢是个好人,猎户却是个要谋财害命的。
她起了身,将木枕在棉被中裹成人形,继而悄然行至门口,缓缓拔出了青龙剑。
好一会儿没再听见动静,小五耐心蛰伏,手中的青龙剑被她捏出了汗来。
柴院里的黄狗与母鸡大概已经睡了,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。
又过了半盏茶时间,听见有人蹑手蹑脚地逼近,在门口轻声叫道,“小兄弟,睡了吗?”
是妇人的声音,但亦有猎户稍重一些的脚步声。
小五没有应答。
手里的青龙剑微微发颤。

小说《魏奴杀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


小五什么都懂。
她心里虽酸涩无比,却还是抬眉笑笑,轻声问道,“公子想喝鱼汤吗?魏国的鱼汤很好喝,我从前总给父亲做。”
他大概也觉得就要告别了,竟破天荒地点了头。
她笑了笑,垂头走到帐外,低声问起陆九卿,“公子要吃鱼,大人可有法子?”
陆九卿抬眉望了一眼这外头的冰天雪地,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,道,“去禀公子,今晚便能喝上鱼汤。”
小五笑着应了,萧瑟的冬风迎面如刀割,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。遥遥可见对面旌旗猎猎,那是魏军的大营。
她心中酸涩莫名,一时想了许多,想到故去的父亲母亲,想到遥不可及的大表哥,想到自己也就要被埋进坑中,然而就连脚下的大地都已不再是魏国的山河。回过神来脑中已是一片空白,好似方才什么都不曾想过。
这天又下起了雪糁子,打在脸上又凉又疼。小五转身回了大帐,换上最乖顺听话的模样,见许桓正垂眸细看案上的羊皮纸,那是这三月来燕军所攻占的地图,触目惊心的一大片。
小五从炉上取热水仔细冲泡了一壶茶,小心端放到长案一角,说道,“陆大人已命人去捕鱼了,公子今晚定能喝上鱼汤。”
那人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灼灼依旧盯着地图。
她是俘虏,许桓不愿听她说话,她便也不怎么说话,做完了活计便安静地立在一旁。
不管怎么说,死前能烤烤炉子也是一件极难得的事。
好一会儿过去,那人不知想起了什么,突然抬头问道,“你也是魏人,你家在何处?”
小五一怔,随即道,“父亲母亲都不在了,已经没有家了。”
“那你从军前住在何处?”
她低声道,“住在舅舅家。”
那人好脾气道,“来,指出来。”
小五不敢惹他,因而上前在地图上凝神细细看去,地图虽粗略,但大梁的位置倒是清晰可见。
她抬手一指,“此处。”
却见许桓勾唇一笑,“不出明年,此处便将是燕国的疆土。”
他是要吞并魏国的国都,甚至要蚕食整个魏国的舆图。
小五定定地望着他,一时胸口发闷,郁郁难解。
她垂着头不再说话,那人偏偏要问,“你觉得如何?”
小五顺着他的话回道,“公子运筹帷幄,自然所向披靡。”
那人笑了一声,不再理会她。
帐内一时寂无人声,她只听得见自己砰砰乱响的心跳与那人均匀的呼吸声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好不容易听到有脚步声临近,接着是陆九卿挑帘进帐,禀道,“公子,鱼已捕来。”
小五如蒙大赦,赶紧跟着陆九卿离开大帐。
帐外还是刺骨的冷,鱼篓便放在她常去举炊的营地,里面是三两尾活蹦乱跳的金鳞赤尾鲤鱼。
炖鱼并没有什么难,她从前炖给父亲吃,后来炖给大表哥,他们都很喜欢。
从宰鱼开始,刮鳞,洗净,下锅,挖荠菜磨破的指尖还没有好全,冰凉的水又刺得一双柔荑又麻又疼。
一抬头瞥见不远处有燕兵晾在帐外的战袍,虽是冬日,但看着已经晾干了。
她想,她要活着,要活着逃回魏国。
也许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。
她在脑中反复盘算着,如何放松许桓的警惕,什么时机出营,要不要偷一匹马,又怎么骗得过辕门的守卫,出了燕军大营该往何处逃,又要多久才能奔至魏营。
没有一步是容易的,但凡被发现,定难逃一死。
灶台上的青铜釜已经咕嘟咕嘟滚出热气,鱼汤就要好了,她起身前将酒樽架到了炉子上。
待将小鼎端回大帐,夜幕已经降临,许桓正与陆九卿坐于席上闲谈。大约是就要凯旋归国了,因而看起来兴致不错。
她将小鼎置在案上,甫一掀开盖子,浓浓的鱼香顿时盈满大帐。
见许桓与陆九卿皆向小鼎望来,小五试探问道,“魏人吃鱼最喜饮酒助兴,小五多事,方才也烫了酒......公子与陆大人可要饮一杯?”
许桓挑眉问道,“没有喜事,为何饮酒?”
小五垂眸,“魏国在公子脚下,魏鱼亦在公子鼎中,难道不是喜事?”
“就连魏俘亦在公子的中军大帐。”陆九卿笑道,“臣陪公子小酌一杯罢。”
许桓倒也没说什么,微微点了头算是应允了。
小五捧来酒樽,酒樽早已烧得温热热的。置了角觞,拂袖分别为二人斟满。
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,岂其食鱼,必河之鲤。
黄河鲤鱼与别处不同,肉质肥厚,细嫩鲜美,独有的金鳞赤尾十分好看,她炖得又尤为入味,连半点泥腥气都无。
小五偷偷抬眉去看许桓,他喝了几勺鱼汤,也夹了一口鱼尾巴,饮了一觞酒。席间与陆九卿说的大多都是燕国王室的事,并没有刻意防备她什么。
想来是因为她早晚要被赐死,因而听见也并不打紧。
说什么“王叔不安分已是数年,如今我远在魏国三月有余,他在蓟城必有所动作。”
另一人便道,“燕人尚武,公子手中的虎符便是天下间最好的东西,抬手便可号令三军,王叔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“他在朝中爪牙无数,祖母又对他十分偏爱,早晚都是大敌。”
陆九卿不以为然,“密探传来消息,王叔近来生了一场大病,深居简出,就连门客都不怎么见了,公子不必忧心。”
许桓眼眸微眯,“他一向康健,这病便蹊跷,命人盯紧了他。”
陆九卿正襟危坐,肃然应了。
不久又听许桓道,“我总听阿蘩念起你,她的心思你可知道?”
陆九卿一顿,“公主金枝玉叶,微臣不敢肖想。”
许桓低低地笑,“她才十六,能懂什么。”
陆九卿笑道,“是。”
小五听得心神不宁,他们说得越多,她便听得越多,听得越多便死得越快。她巴不得他们喝得烂醉如泥,她也好趁机脱身。
偏偏酒过三巡,二人都毫无醉意。
他们不醉,她便不停倒酒,觞中甫一见底,她应时满上。
她不信灌不醉许桓。
这世上哪有千杯不倒的人。
哪知许桓竟侧过脸来,抬袖将角觞递到她跟前,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,“魏俘也饮一杯。”
他有洁癖,就连碰人一下都不能,又怎会愿意要她沾染自己的角觞,因而小五也不慌,从容回道,“小五不会饮酒,这便去为公子与陆大人煮碗面暖暖身子。”
许桓果然收回角觞自顾自饮了,小五顺势起身退了出去。
一离开中军大帐,她便疾步往营地走去,见四下并无人留意,赶紧寻了早便藏好的燕兵衣袍躲在暗处匆匆穿戴妥当,继而扮成燕兵模样大大方方地去牵了马,大大方方地出了辕门。
守卫倒是问了一句,“干什么去?”
小五粗声回道,“陆大人的密使,要往蓟城送信。”
陆九卿是许桓的军师,与蓟城的人来往再自然不过。若不是方才在帐中听见他们闲话,小五还寻不到这么好的由头。
那守卫没有起疑,当即便放她走了。
一切顺利地出乎意料。
此时正值隆冬,北斗勺柄直指正北,而魏军大营正在天璇星方向。旦一离开辕门,辨明了方向,小五朝着魏军大营便打马狂奔。
马嘶鸣一声,拔蹄而起,似通人性般跑得飞快。
三尺皑雪映得天地壮阔,这十里八外,渺无人烟,遥遥望见五十里开外魏军大营火光冲天,在这寂白的夜里分外夺目。
她想,再快一点,再快一点就能见到大表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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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来的时候好似还在营中。
她看到了槿娘。
槿娘依旧一惊一乍地说话。
“祖宗哎!你吃过不少豹子胆罢?”
“你一个魏人到底哪儿来的胆子行刺公子,咱就是说中了邪都没这么干的!”
“孙将军被你抹了脖子,裴将军被你捅了一刀,他俩这辈子都没倒这么个大霉!”
说到精彩处,槿娘甚至两眼放光,击起掌来。
“我槿娘真是小瞧你了呀,你还敢假传军令,害得好好一个孟将军被削了职,打发到北边草原养马去了!”
“真是倒霉催的!”
她也不管小五有没有听,大惊小怪地说完,又坐在一旁叨叨起来,“天爷,你这一趟到底折腾个什么劲儿?到头来还不是半死不活地回来了!”
“我可险些被你害死了!若不是陆大人说情,槿娘我哪里能活得过除夕哟!”
“你可欠了我大情了!”
待煮好药汤端进了营帐,槿娘的嘴巴还是说个不停,“你最好赶紧好起来,我可不想天天伺候你,你听见没有?”
小五歉然点头,向来是她侍奉旁人,哪有旁人为她忙前忙后的。
槿娘秀眉倒竖,“你哑巴了?我说十句你一句都没有?”
小五便问,“姐姐,我喝的是什么药?”
“我哪儿知道,医官给我什么,我就煎什么。好几大包呢,慢慢喝呗!”
小五又问,“治什么的?”
槿娘两眼一翻,“治哪儿的没有,你瞧瞧你身上还有点好地方吗?”
“医官说你脑袋里有好大一块淤血,腹内哪里破了,我记不得了,胳膊也折了,我成日里没别的事,净给你煎药了,一天七八顿地煎呀!”
说着话又指着自己两半脸颊,“你看呀!如花似玉的一张脸都熏得黢黑呀!”
小五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,“公子打算何时杀我?”
“那你去问公子,我怎会知道。”槿娘连连翻了几个白眼,“天爷,我巴不得你就那么过去了,这么冷的天儿,我还得跟着你在营中吃苦头!”
小五心中歉疚,便道,“姐姐不必忙了,我自己来罢。”
槿娘横眉竖目,搀她起身饮汤药,“住嘴吧你!你一只手能干什么,若被公子看见,我可是要受罚的!”
一起身便扯得五脏六腑生痛。
槿娘自顾自又伤起心来,“在易水多自在呀,真是伤天害理的!”
是了,何尝不是如此。
小五怃然,从前在魏营虽苦,但到底是自在的。
如今槿娘不得自在,她亦不得自在。
槿娘话虽不好听,但照顾起她来亦是尽心尽力。
一天七八顿地饮下汤药,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药,又苦又涩,难以入喉。
但小五不怕苦,每一碗药都喝个干干净净。
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,先要养伤,然后活着,终有一日再回到魏国去。
有恩的报恩,有仇的报仇。
正月底的雪仍旧下个不停,燕国大军又困在了原地。
小五并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,究竟在魏土还是燕关。她问槿娘,槿娘却什么都不肯说。
槿娘是燕人,她不说小五便也不再问。
小五也不知道大表哥的死生荣辱,就连她自己亦是存亡未卜。
一颗心终日惶惶不安,不知谢谋的责罚何时到来。
不。
也许是责罚。
也许是赐死。
好一些的时候,小五撑着身子在帐门小立。
雪已经停了,温和的日光淡淡薄薄地覆着大营。
纵目望去,百米之外是辕门,她便望着那高高的辕门恍然出神。
就是在那里,就是在那处辕门,她被裴孝廉一箭射了下来。
二月初的天气依旧凉的侵肌入骨,但没什么风,只是偶尔吹起一阵,卷起一片残雪来。
她明显感觉身子大不如前,嗜睡,畏冷,没有气力,常流鼻血,动辄眼前发黑,胸口沉闷喘不上气来。
她担忧自己从此再拿不起剑了。
槿娘却不以为意,“别装了,你从前什么样我能不知道,那刀架在我脖子上,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。”
小五便想,但愿如此,但愿她还是那个手起刀落的姚小五。
再好些的时候,已是二月底了。
眼看着到了春天,往燕国边关去的雪已化得七七八八,大军总算拔营了。这一路往东北走去,过春风千里,尽芥麦青青。
谢谋尚算是个守信的人,到底没有南渡黄河,依言从大梁撤军了。
年前谢谋先回,三军断后。
如今在黄河以北留了足够的守军,其余人马皆驻在晋城、信都、邺城、安平与虎牢关五大关隘布防。
小五怃然,这大好的疆土,如今尽在燕人的铁骑之下了。
但转念一想,燕军一撤,魏国安矣。
到底是好事。
谢谋好似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个人,月余不见他来,也并未召她问罪。并没有杀她的念头。
因她有伤,竟能与槿娘单独乘一辆马车。
槿娘眉开眼笑地炫耀,“你是沾了我的光,才能乘马车。不然,像你这样的战俘,可是要拴着铁链跟在后头跑的。”
槿娘说的没错,她从前便是与同袍一起被人缚了双手驱赶着往天坑去。
路旁的杏花渐次绽开,初时大红,而后转粉,盛开后白白淡淡,是这整个严冬以来十分难见的色彩。
见槿娘兴致不错,小五便问,“公子不杀我了吗?”
“你别得意太早,公子如今忙于军务,脱不开身罢了。等他闲下来,定要好好整治你不可。”
定然如此了。
等他闲下来,又怎么会放过她。
见她垂眉不再说话,槿娘便正色警告起来,“你最好小心点儿,总之裴将军是不会饶你的。”
定然如此。
她刺过裴孝廉,因而裴孝廉在辕门射下了那一箭,他定是起了杀心,要在谢谋面前置她于死地。
然而她没有死。
她不死,裴孝廉便不会罢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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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地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喊,“啊!有刺客!杀人啦!啊——”
陆九卿心头一跳,是槿娘的声音。
不过是瞬息之间,那下坠的身子登时一紧,竟又被裴孝廉拽回了手中,听那人暗骂了一声,“娘的!”
继而反过身来冲槿娘低喝道,“叫什么!”
槿娘提着宫灯,毫不退缩,“裴将军敢在兰台动刀?”
裴孝廉冷笑,“裴某干什么,还轮得着你来说道?你皮痒了?”
槿娘上前一步,她梗梗着头,“姚陆九卿是公子要的人,裴将军要杀,公子可知道?”
裴孝廉的眉头皱成了深深的“川”字,一时犹疑起来,气焰便消了几分,“知道如何,不知道又怎样?”
槿娘瞪着眼,“公子要留,将军偏要杀,将军今夜动了手,只怕也活不过明日。”
“放屁!”
裴孝廉一把将陆九卿抡在了地上,继而提刀黑着脸冲槿娘走去,“看来前几日不该留你,你敢告密,连你也杀!”
槿娘退后几步,又冲着青瓦楼高声尖叫起来,“啊!刺客杀人啦!抓刺客啦!”
眼见着远处乍然灯火通明,继而有人鸣起锣鼓往这边奔来,裴孝廉自知时机已过,便束手束脚起来,不敢再轻举妄动,只是粗声粗气地叱骂,“你娘的!”
槿娘又道,“这兰台谁不知道槿娘心里藏不住话,看见的,听见的,定要好好跟公子说道说道!”
裴孝廉气极,举刀便朝她挥来,“那便看你能不能活到去面见公子了!”
不多时周遭人声顿起,有寺人提着宫灯往这边赶来,高声喝问,“什么人在那里!”
槿娘又大叫起来,“啊!裴......”
不等槿娘说完,裴孝廉的大刀猛地顿住,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,“若敢在公子面前胡言,我定要了你的命!”
寺人们闻声立时朝水榭奔来,大声道,“敢来兰台行刺!快!抓住他!”
裴孝廉悻悻收刀,翻过阑干,一个猛子便扎下水去,“噗通”一声很快便不见了人影。
槿娘提着宫灯疾走几步,搀陆九卿坐了起来,一张帕子给她掩住了鼻腔,“你不是很厉害吗?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,眼皮都不眨一下的。怎么人家要杀你,你连句‘救命’都不会喊了?”
她的话还是那么多,“算你命大,要不是我跟来,你早死了!”
“你自己好好算算,你到底欠我多大的情!”
忽地秀眉一蹙,左右嗅来嗅去地闻了一番,问道,“你与公子饮酒了?”
陆九卿没有说话,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,那宫灯的光就在近前,她悲戚的神色无处躲藏。
不,哪里是饮酒呀,她似个容器一般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浇灌。
她别过脸躲开烛光,这一身的酒气,袍前尽湿,大概连槿娘也会觉得肮脏罢。
槿娘也是干干净净的,她的凝脂色长袍一尘不染。
陆九卿自觉形秽,她本就生在乡野,刑克双亲,又不受亲友所喜,在魏营摸滚打爬三年,举止粗鄙,才十六岁掌心便生了一层茧子。
她比不得槿娘。
就连这兰台的寺人都干干净净的。
难怪总要被人嫌恶,嫌恶她的肮脏。
她是这兰台最肮脏低贱的人了。
但槿娘竟抱住了她,她一改往日的咋呼,柔声道,“我也不怪你,哭什么,别哭。”
陆九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
她想起堂前审讯那一回,她在冰天雪地里赤脚回去,也是槿娘悉心照料。
寺人奔了过来,抬起宫灯从阑干往下望去,见水面平静,早没了刺客的身影,便又分了几路,沿着湖边继续追去。
水榭静了下来,好一会儿没有什么话。
陆九卿抬眸,此时长夜将尽,孤月皎皎,一片银辉倾泻而下,可怜春天过去了一大半,她仍旧不能还家。心里郁郁难过,忍不住轻声问道,“姐姐,那玉盘此时也照着魏国的大地吗?”
槿娘闻言抬头,须臾正色答她,“大概是罢。以后你回了魏国,可以给我写信,你告诉我魏国的月亮是不是也这般圆。”
陆九卿盈盈含泪,“那我一定会给你写信。”
槿娘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,好一会儿过去将她抱在怀里,轻轻抚拍她单薄的脊背,叹道,“慢慢熬着,总会回家的。但先要活着,活着才能回家。”
槿娘身上是淡淡的乳香,她的怀抱很暖和,她的手拍打起来也很温柔。
陆九卿心里一松,她还是那个槿娘。
刀子嘴豆腐心的槿娘。
是了,慢慢熬着,总会回家的。
此刻她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,心里千回百转间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离开这里。
离开沈宴初。
离开兰台。
离开燕国。
她要等待一个出逃的机会,这个机会一来,她便要回到魏国去。
日子那么长,总有这样的机会。
她躲在听雪台不出门,一日三餐吃得饱饱的,汤药一碗碗地全都喝个干净,没有武器,便将长簪打磨得又尖又细。
她几乎把什么都准备好了,可惜唯一欠佳的便是自己那不争气的身子。
曾经生龙活虎的人,如今疾奔几步都喘不过气来。
她在干什么,在想什么,槿娘是知道的。
但槿娘只当做不知道,她说,“你不必防我,你走了,我才有前途。我巴不得你走,我比你还急。”
“你也不必担心我嘴巴大,该说什么,不该说什么,我心里有数。”
她还说,“我见识过你的本事和天分,只是要离开兰台,比登天还难。”
槿娘总是话多,但这些话陆九卿都愿意听。
通敌送信没有使她们决裂,她们反而为了同一个目的愈发紧密地站在了一起。
仍旧盼着能求仁得仁。
槿娘还说,“可惜我在公子面前说不上话,不然我定想法子帮你拖住公子。”
陆九卿劝慰她,也劝慰自己,“姐姐,我能等。”
已经到了最低谷,不会更糟了。日子那么长,她耐得住性子,也总会等来机缘。
她信自己。
人为刀俎,她不做鱼肉。
陆九卿没有等太久,这个机会很快便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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